可以呼求的名字,可以投入的臂彎

當我談到自己是多麼期待那一刻時,我應該不是唯一做此設想的人。我所說的「那一刻」,是指心靈擺脫身體束縛,眼睛注目永恆,俗世一切憂慮紛擾都因目睹上帝榮美而消失得無影無踪。但很遺憾,這並非我的經驗之談。

 

終於聽見神的聲音

我生於基督教家庭,認識的宗教只有基督教,我甚至作了三次認罪禱告。

當被問及何時決志,我總是支吾以對。是在四歲?六歲?九歲?如同耶穌稱讚兒童單純的信心,我小時候亦曾有那樣單純的信心,只不過,我把祂看作一位正在某處宣教的父親。但我仍渴望聽到神的聲音,因為除此之外,一切對我而言都太抽象。

神在哪兒?以利亞沒有聽到祂的聲音,撒母耳卻是怎樣聽到的?但這不重要,祂對我父母來說是真實的。

神一直都在我父母的生活中作工,也與我同在,只是小時的我不知道而已。八歲時,神呼召我們一家到香港。搬往香港不但標誌著我將成為第三文化孩子,更是宣子。在宣教禾場,我接觸到各種奇妙、神奇的故事,因而再次激發我渴望聽見神的聲音。我問父母如何聽到神的聲音,他們說那不是肉耳可聽的聲音,而是聖靈的催促。我既好奇又疑惑,盼望能有更明確的神蹟。不久之後,我真的聽見神的聲音,不是某種震動天地的洪亮聲音,但也絕非偶然。

那是2013年冬天,聖靈開始告訴我的父母要搬到肯亞,他們在向神尋求印證,我也是。
那時父親和我開始每天讀一章聖經,在我向神尋求印證的那個晚上,我們正讀到創世記第十二章,「你要離開本地、本族、父家,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。」這是我頭一次聽到祂說得這樣清楚。雖然此後再沒出現類似的神蹟,但我開始留意祂對我說話的方式。

祂一直都在,透過生活中每個片刻對我說話。每個不幸、每個祝福都由祂設計。

我發現許多禱告都曾奇妙地得到應允,然而我卻忘記了,認為是理所當然。原來即使在最微不足道的事上,神也在作工。

 

準備迎接信仰挑戰

懷著更新的信心,我們搬到肯亞,我隨即被塞進另一所基督教國際學校。此前我一直在家庭、學校和教會的蔭庇中,基督信仰就在我身邊,但在這片視野之外還有些甚麼呢?我再次開始質疑我的信仰。在學校以外,我認識到科學家所說的進化論和宇宙的起源。在這一切中,神在哪裡呢?難道為了追求信仰,必須忽視科學共識?我很迷惑。那段時期我逐漸意識到,即使信仰相同,大家也會抱持不同觀點,而信仰和宗教有區別。我突然意識到,我不需要為了追隨信仰而不作批判思考。反之,可以把兩者結合。讀聖經的關鍵不應是逐字理解,而是要按上下文來看。我曾以為,思考宇宙創造的唯一方式是透過創世記中六天創造的敘述。不過,若要明白此章的象徵意義,了解文化和文學背景至為關鍵。科學和上帝不應分開,因為科學是研究祂的創造的學問。上帝在宇宙的秩序中維持物理定律,祂又超乎宇宙之上。科學並非反對上帝,而是為我們鋪路,讓我們發現更多未解的奧秘,認識到人類的存在多麼不可思議。帶著有關科學與基督教的新發現,連同在學校所學的護教學,我已準備迎接「外面世界」的挑戰。

 

謙卑,看見深邃的恩典

當然,就現實而言,我沒有被迫害,也沒有為堅持真理而遭受苦難。不同於常聽到的那些捨己和對抗惡者的傳奇故事,我遇到的人都非常真實,他們和我一樣,在世事變化中苦苦追尋自己的身分。大家都接納我,都是如此善良而溫暖,都正在經歷生命的轉變,而且在最脆弱的時候互相支持。我才發現自己設想的「外面世界」只是子虛烏有。

拋棄我對現實的想像,走出基督徒圈子,讓我有了意想不到的成長。過往,受庇護的環境使我產生菁英心態,認為基督徒的道德比別人優越,而我們就是要來拯救世界。進入世俗大學令人謙卑,我頭一次發現基督徒在本質上不一定更好,我們的動機不一定符合公義,不論是基督徒或非基督徒都有自私和無私的一面。若是如此,一個人有沒有神,又有何分別?這個問題開始在我腦海揮之不去,是甚麼讓我們脫穎而出,與眾不同?至此我才擺脫了危險的自我,才了解到自己的過錯和罪惡,並真正體會到祂恩典的深邃。

我意識到把我們從世界中分別出來的,不是我們高尚的道德,也不是我們特別有自知之明,曉得自己的罪過,而是上帝寬恕的恩典。祂是我們得救贖的機會,是可以投入的臂彎,是在苦難中可以呼求的名字。基督教不是要以邏輯證明神的存在,或把我們的信仰強加於別人身上,而是一種聯繫、一份關係。神國的使者不是靠反駁和斥責,而是以愛和憐憫來傳揚神的福音。

在這段顛簸的靈命旅程中,我曾經歷虛有其表的復興,也有過焦頭爛額的跌倒。這段旅程雖充滿疑惑及未知,但能踏上路途,我已十分高興,因有明確的目的地,途中亦有神相伴。

 

出自萬族萬民 104期 (2021.12)

作者:小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