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花甲男孩轉大人》是2017年的一部臺灣電視劇。創作歌手盧廣仲在劇中飾演鄭家的長孫鄭花甲,一個大學念了七年的「魯蛇」(loser)。因為阿嬤即將過世,鄭花甲回到鄉下老家,面對與家人複雜的關係和衝突,最後前嫌盡釋。
內地會宣教士自二十年前開始專注於基層福音工作。
所謂的「基層」是指抱著傳統台灣人的世界觀,多半講台語的群體。有些人受過教育或有自己的事業,但不是喜歡讀書的「知識分子」。他們有根深蒂固的民間信仰,拜偶像、拜祖先、算命、找乩童問事。台灣社會普遍面對的問題─物質主義、家庭瓦解、賭博色情毒品,嚴重影響基層家庭。花甲的成長背景大致如此,他從小由阿嬤照顧,隔代教養。
阿嬤在醫院病危被送回家。為甚麼要在還剩一口氣時回家呢?因為他們認為過世的時候要在家裡,魂魄才不會迷路。許多信仰習俗一般台灣年輕人並不明白,只是「照做」而已,我也是特地去查資料才比較了解,但仍覺得傳統民間信仰有很多矛盾的地方。
劇中阿嬤被送回家後置於大廳,但為了避免對大廳供奉的神明和祖先不敬,所以用米篩或紅紙遮住,甚至有種說法是,擔心神明會傷害或不讓往生者回到家中,所以用紅布將神龕蓋起來。
矛盾的地方是,既然是一家人,為甚麼怕祖先會忌諱呢?而且家裡供奉的神明,應該認得家裡的成員,不是嗎?神明和祖先為何擋著往生者回家,不是「有拜有保庇」嗎?另一個矛盾是,往生者到底要去哪裡?阿嬤的腳跟放了一碗腳尾飯,上面直插一雙筷子,說是往生者吃了飯才有力氣到地府報到。可是禮儀師帶領鄭家成員拜拜,口中念念有詞:「歷代祖先保佑媽媽一路順風,去到西方作仙。」所以,過世的阿嬤是要去西方極樂世界?去地府?還是留在家裡?
阿嬤的氧氣拔掉了,護士宣告她沒有生命跡象,花甲卻發現阿嬤還有呼吸。禮儀師說,既然阿嬤還活著,腳就要朝內,又是一番折騰。另一部台灣電影《父後七日》就以詼諧搞笑的方式,揶揄傳統殯葬業。電影描述女主角為父親辦理後事,有人來上香,女主角刷牙刷到一半,還要衝到靈堂前假哭,表現出捨不得父親離世的悲哀。
孝心似乎需要這種形式上的表現,而且越誇張越好。
花甲的嬸嬸和兩個表弟回家看阿嬤,要跪著從院子爬進四合院的大廳。怪不得台灣人(尤其是男性)不容易受洗,長子或長孫又難上加難。一想到如果受洗,父母過世的時候不能拿香拜拜,要面對大家族的壓力,被罵「不肖子」,膽怯也是正常的反應。我服事的對象,大多是社會邊緣的女性,在家裡沒有甚麼地位,或離了婚跟夫家和原生家庭都沒有聯絡,反倒少了這層顧慮。
向基層人傳福音,通常會遇到一個問題。「信了耶穌就不能拜祖先,祖先怎麼辦?」台灣有句俚語:「在生一粒豆,卡贏死後拜豬頭」(生前給吃一顆豆子,勝過死後拿豬頭祭拜);意指孝順要趁早,不要等父母死後才裝形式。我會鼓勵這些慕道友孝順父母,也會分享基督教敬祖的儀式。台灣客家教會為了「跨越」華人信主最大的攔阻,發展「追思三禮」來表達對祖先的感念及對上帝的敬拜。現在許多教會會在清明舉辦敬祖活動,像是:鼓勵會友懸掛祖先世代傳襲表(族譜)、鼓勵會友以鞠躬獻花代替拿香、積極參與家族的祭祖或喪禮告別式,教導會友以具體行動化解家人的成見,向親人說明有了上帝仍可以要祖先,協助未信主的家人明白敬祖的真諦(參考靈糧堂裝備中心週刊)。
花甲的阿嬤彌留期間,家人到宮廟去問「娘娘」(某神明),為甚麼阿嬤不願意走。根據我在台灣傳福音的經驗,一般人想知道的是:「這位上帝靈不靈?有沒有能力幫助我,解決我的困難?」他們比較不在乎「聖經是不是真理?有沒有科學或考古證據證明?真的有耶穌這個人嗎?」這類護教學的問題。來台灣的前幾年,我會跟人「爭辯」上帝是唯一的真神,耶穌是唯一的救主,想用邏輯來說服。後來我學聰明了,直接問:「你有甚麼需要?我們一起禱告好不好?」
基層人的信主過程,是先從經歷上帝回應他的禱告,相信「有這麼一位愛我的神」,過了一段時間才會想自己看聖經。
我認識的佳佳(化名)就是這樣走過來的。她以前常去廟裡拜拜也常說:「我不可能信耶穌。」後來,先生年紀大又生病,她很害怕先生會在家裡過世。她說:「連我父母過世的時候,我都不敢看他們的臉,不敢摸他們的身體。」我們為老先生禱告,求主憐憫,讓他安詳地離開人世。後來,老先生在睡夢中過世。她發現先生已斷氣的時候,並沒有慌張失措,反而很平安。她覺得上帝應允了她的禱告,半年後就信主受洗了。感謝主,不管我們成長在甚麼背景或文化,祂都知道我們內心深處的需要。
在花甲的成長過程中,父親缺席,他在學校被同學霸凌,很自卑 ⋯⋯ 。
希望有一天他認識這位天父,知道自己不是「魯蛇」,可以順利「轉大人」,成為一個活在愛中,有安全感、有自信的大人。
出自萬族萬民 104期 (2021.12)
作者:
趙歆怡
2009年加入使團
台灣邊緣群體佈道事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