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當年離開新加坡時,心中最掙扎、最放不下的就是差派我的母會。我從教會開拓時期就參與其中,後來加入全職同工團隊,幾年後被差往宣教禾場。那時我感覺好像要失去跟所有親愛弟兄姊妹的關係。現在我進入禾場服事已經十三年了。回首過往,我不僅未失去與母會的連結,更在日本獲得了數間我可以稱之為「家」的教會。
我們共同的身分:都是神的兒女
使團長期與日本的地方教會建立良好關係,而我能在這樣的國家服事是有福的。身為使團的一份子,我在本地教會受到的歡迎與尊敬完全超過我所配得的,僅僅因為我是使團的宣教士。除此之外,在日本的禮儀尊榮文化下,宣教士常被尊稱為「先生」,意思是「老師」,是日語的一種表達敬意的方式,這讓宣教士在教會很容易感到受歡迎與尊敬。
然而在與日本牧師互動的過程中,我很早就發現有種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—他們是日本人牧師,而我是外國人宣教士。在日本的社會裡,一個人的身份是緊緊繫於所屬組織或團體的。並且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由初次見面時的背景環境所定義,比如說兒時的鄰居、學校的學長姐、工作場合的上級等。因此,與日本人牧師相比,我總是被視為在某某教會服事的使團宣教士。這樣的介紹雖有助於建立服事上的關係,但當衝突與差異出現時,並不一定有用。本地牧師與外國人宣教士就是不同。
神不斷提醒我一件事:對待一起服事的日本人牧師,首先,也是最重要的,是把他們看作我在基督裡的弟兄姊妹,而非「日本人牧師」。我們不只是一起事奉神與日本教會的全職牧者,也是被耶穌基督寶血所買贖、同有一救主的弟兄姊妹。我們蒙召不只是並肩服事,更要彼此服事、彼此相愛。我們若想有果效地服事日本的教會,忠心地傳揚並活出福音,首先必須彼此相愛,如同基督愛我們。這聽起來似乎是簡單的基本道理,但我看到有些情況仍是本地牧師一邊、外籍宣教士一邊,彼此有別的思維模式並沒有被打破,差異尚未被拉近,衝突仍待化解。
牧者團契
盡力贏得尊重
與日本牧師並肩服事時學到的另一課是:不將被接納或被尊敬視為理所當然,反而更要努力去尋求並贏得他人的尊敬。我服事教會的日本牧師十分大方地邀請我加入領導團隊,共擔教牧職責並餵養群羊,可我心裡知道他們對我並不了解。特別是最初幾年,我對日本的語言和文化的認識微乎其微,但我仍受到歡迎與尊敬—僅僅是因著我的名牌上有著使團的頭銜。
當我犯錯時,他們並沒有高高在上地勸戒,教導或糾正,反倒以謙卑而平等的態度對待我。因此我意識到,身為一個外來者,一個能力不足又沒經驗的宣教士,我的責任義務就是反覆詢問並真誠地接受糾正、勸戒與教導。當發球權在我手上時,我就全力展現誠意,讓他們看見我來到這裡是學習而非教導,是服事人而非受人服事。
向日本學生學功課
除了在當地教會服事以外,我也參與青少年和大學生的福音外展事工。他們許多人年紀不到我的一半,甚至有些人的父母比我還年輕。日本文化是高度重視禮儀並尊榮長輩的。相較之下,我所成長的新加坡文化是隨性而不拘形式。因此日本的年輕人與我互動的方式,是把我當年長的老師處處尊敬,但那並不是我希望的形式。可是,若要他們隨性、不拘禮節,以我較習慣的方式跟我互動,是很困難的。
就像與日本牧者和會友相處時一樣,對於他們的文化,我也要主動表示我的尊榮與重視。我需要轉換我的範式,不僅僅是學習日本文化,更要擁抱這個文化美好的地方。也就是說,我必須學習放下我成長並習慣的文化,向自己「新加坡人」的那一塊死去。雖然,按照我的文化背景,以非正式和隨性的方式展現自己的友善,是一種很自然的、能跨越年齡代溝、和學生打成一片,進而打開福音大門的方式。但我發現更重要的是,我應當先放下自己所習慣的,願意去了解、調整並接納日本學生的習慣。是我需要先改變,而不是期待他們改變。
於是我逐漸理解日本人看待關係的方式。我開始發現正式禮儀並非代表距離,而尊敬其實伴隨著信任。我也學到,當我越來越尊敬並敏感於日本文化,我也為自己開啟了提供他們不同觀點的機會,我可以分享我的價值觀,給予不同處事方式的建議,並且打開了人心的門,對他們說話。
有時候我們需要換個角度看事情,於是我試著提供不同的做事方法、或設法促進一個改變。但為了能把握這樣的契機,我發現唯有當我先被視為真心誠意、謙卑地詢問與學習、了解並尊重日本文化,我才算取得了發聲和提供另一種看法的權利。這樣一來我才不會被視為居高臨下,強加一己之見。反之,我才能真正成為設法去愛和服事,造福整個群體的人。
最後,我總是向神禱告求智慧。因為自始至終我不是被呼召來改變當地文化與人民,而是去愛人與傳福音。若說真有帶來一點改變,我祈禱那並非是因為我贏過了誰,而是因著耶穌基督的愛與福音,改變了人的心思意念。
出自萬族萬民 106期 (2022.08)
作者:李載華
Lee Chai Hwa
2009年加入使團
日本札幌學生事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