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力殷
父母: 馮浩鎏、 馮鄭珍妮
姐姐: 馮欣寧
出生在宣教士家庭,我有許多獨特的經歷。我並不是說去周遊列國,或者對生命有激進新穎的全球觀點——全球化意味著這些經歷不再獨特——我是指與其他人的相處。太多時候,我發現自己身處奇怪的處境,就是與陌生人交往時,這些陌生人相信他們知道關於我的一切,我的生活,甚至我的未來。
我在基督教中學讀書,每星期有週會,學校裡面就有教堂,但我從來不會對週會特別上心,我發現其中很多教導有欠聖經支持。有一次,我向同學的父母提及,我難以苟同那天講員所提出的神學觀念,沒想到我竟然得到不容置疑的支持,原因是「(我的)神學觀點更可信」。這只是眾多例子之一,別人混淆了我父母與我的身份,由於我的父母是宣教士就盲目地相信我。
相對地,我這個人也莫名其妙地被認為代表了我父母的信仰真偽。我有一位好朋友,在我看來,他的父母只會批評、操控和高壓。不難想像,我給這好友的意見,不時和他的父母唱反調,比方我會說:「不要給自己過大的壓力,別過度勞累溫習考試,休息也很重要。」因著我種種相反的建議,好友的父母接連質疑我父母信仰的真偽。我重申:由於我的行為,朋友的父母不相信我的父母是真正的基督徒。
首先我想指出,我的行為並非直接關連於我的父母。許多一百分父母,子女仍是不受約束,這不是父母的錯。其次,從甚麼時候起信仰真偽與教養子女有直接關係?坦白說,我見過很多父母不懂教養子女,但我從不懷疑他們真心信主。最後,即使我的言行不符合基督徒樣式,與我父母信仰何干?誰能強迫自己孩子成為基督徒?每個基督徒都需要自己遇見神,悔改重生,接受神成為生命的主。沒有父母可以強迫子女信主,一個人信主與否,完全出於神的恩典。
我認為,這兩件事件突顯了成年人(偶爾我的同輩也是)傾向於混淆我和我的父母。我的父母是宣教士、醫生和牧師,我成長以來,陌生人第一次見到我就會自信地宣布,我也會成為偉大的牧師或宣教士,甚至做醫生,但事實上我在高中就已放棄修讀生物學和化學。
通常人們會認為所有宣教士的子女都會跟隨父母的腳蹤,甚至假定他們的信仰。他們從不嘗試理解我與基督的個人關係,也不了解我的信念、恩賜或人生目標。請大家調整一下,別再假設所有宣教士子女都是虔誠基督徒、都想要像父母一樣獻身事奉。事實上,宣教士的子女經常會面對子承父志的巨大壓力,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做不來時,最終會驅使他們遠離信仰。
我認為在這一切背後,是一個基督徒群體更深層次的問題:神化宣教士的傾向。
曾經有段時間,我常被介紹為「XXX(家父)的兒子」。另外,我有個朋友經常興奮地告訴別人,他喜愛的基督教作家寫的文章中提及我爸爸,我不相信這樣做的人沒有多多少少將我父親視為明星級基督徒。看來宣教士已經成為基督教界的一種典型:追隨耶穌腳蹤,為了拓展神的國度越洋過海的人。這大概解釋了他們「明星」的身份,眾人認為宣教士是神最偉大的僕人,我看到許多基督徒渴望成為宣教士,以為這是唯一服侍神的模式。
當然,宣教士是在服侍上帝,但我認為我們對服侍上帝的看法太僵化和狹隘。教會宣揚宣教事工的價值和重要性,呼籲奉獻,推廣差傳,舉行差傳會議等等,我相信這些努力是重要而有價值,但與此同時,或許我們沒有提醒教會:上帝還會怎樣呼召人去事奉?
我經常聽到只有全時間奉獻才是真正服侍神:宣教士、牧師、福音工作者,我想用保羅寫給哥林多教會的信回應:
「職事也有分別、主卻是一位 。」(林前十二5)「但如今神隨自己的意思,把肢體俱各安排在身上了。若都是一個肢體、身子在哪裡呢。」(林前十二18-19)
宣教士誠然為神做重要的工作,但在我看來,教會裡的司事(招待)、坐在後台的音響人、主日學教師、甚至沒有特定崗位的弟兄姊妹一樣重要,上帝使用我們每個人的工作來成就祂的旨意。我們別再神化宣教士,即使不在教會工作,也能事奉神,我們都可以在世上做光。
如果我這篇「自傳」已經轉化成為一篇神學論文,我很抱歉。我寫這篇文章,只希望讓你了解宣教士子女在與他人相處時可能遇到的一些困難。如果你認識宣教士子女,請嘗試認識他/她的個性,了解真實的他/她。子女不是父母的延伸,請勿把我們當作我們父母那般對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