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目低垂,雙唇緊鎖,我木然地站著。在每個人期待我開口的目光下,我卻感到唇乾舌焦,嘴裡像填滿了沙漠的熱沙。
我己經十二歲,按理不應怕羞、不敢向新同學自我介紹,但面對四十張好奇的臉孔,巨大的壓迫感仍令我雙膝顫抖不停。不是因為要用普通話而非維吾爾族母語發言,也非因我是班上唯一的新生,而是因為我看起來與其他同學不一樣,我還未開口便先遭受一番評頭品足。
姨媽早已提醒我,不用為身上的傳統服飾及長褲而羞愧,也別理會別人的緊身T恤和牛仔褲。她説,儘管別人不裹頭,我可以為自己裹顔色鮮艷的頭巾而驕傲;但她卻沒説不要介懷一雙在農場幹活、粗糙又紅通通的手。
同學們一看便知,我是剛遷到城市不久的窮人家孩子。但他們不會想到,自我有記憶以來,這是初次能和父母一起生活。我兩歲時,父親搬到城裡做小生意,第二年媽媽也到城市跟爸爸一起打拚。過去十年,我與妹妹跟著姨媽生活。
同學們也不會知道,為全家帶來驕傲的小弟在兩個月前出生。他們怎麼也不可能知道我是因為弟弟才能遷到城裡。我要在下課後照顧弟弟,等他入睡後才能做功課。
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,議論我穿傳統服飾和表情焦慮,但她們不知道我無法開口的原因。爸爸昨晚説,女孩子上學到六年級已足夠,明年開始我便要輟學。
我將永遠不能像她們有機會考試升學、修讀專業,我的人生角色將侷限於某人的姐姐、妻子或母親。
我垂下眼睛凝視著身上的花裙,想起姨媽曾説:「維族婦女就像路邊的花朵,綻放之後,沒有人會再記起我們曾經存在。」環顧面無表情的同學,我恍然大悟:「反正最終都沒有人在意,我不如盡情説出心裡話。」
於是我開口:「早上好,我的名字是雅雯,我來自沙漠邊上的一小村莊,秋天時節,石榴樹上都掛滿火紅的果子……。」
以上是絲路上一位維族少女雅雯的故事。請為這些女孩禱告,願她們有真實的盼望及光明的前途。